南非作為曾經的非洲唯一“發(fā)達國家”因何衰落

　　上世紀80、90年代出生的人在上高中地理課時可能都曾驚訝地發(fā)現：在經濟發(fā)展普遍比較落后的非洲大陸居然存在一個發(fā)達國家。這個當時非洲唯一的發(fā)達國家就是位于非洲大陸最南端的南非。時至今日南非依然是非洲第二大經濟體。南非國民在整體貧困的非洲擁有比較高的生活水平，城市建設也超出了其他非洲國家很大一截。南非在非洲這塊動蕩的大陸上不僅經濟水平是最發(fā)達的，而且在社會秩序上也是相對最為穩(wěn)定的。

　　可這一切僅僅只是在非洲內部比較而言。如果把南非放到世界上來看其實比起以前已大為衰退。2011年以后南非的GDP就一直呈現下滑趨勢。2017年4月標普把南非主權信用評級下調至“垃圾線”，同時將評級展望調整為“負面”。這是南非自2000年以來首次失去標普的投資級評級。2020年9月8日南非發(fā)布的國內經濟數據顯示：在新冠肺炎疫情影響下南非第二季度國內生產總值（GDP）與一季度相比萎縮達51%。

　　客觀上新冠疫情的影響使全球經濟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衰退，但疫情絕不是南非經濟衰退的唯一原因。英國《金融時報》在2020年9月10日報道稱：在過去十年的大部分時間里南非人均GDP一直在下降。在因疫情而實施封鎖禁令之前南非就已出現了歷史上最嚴重的經濟衰退。現在人們一提起南非首先就會想到頻繁的騷亂、嚴重的腐敗問題以及各種臟亂差的景象，然而南非從自然條件來看其實是一個守著金山和鉆石的天府之國。

　　南非是世界五大礦產資源國之一。目前南非境內已探明儲量并開采的礦產有70余種：鉑族金屬、氟石、鉻的儲量居世界第一位，黃金、釩、錳、鋯居第二位，鈦居第四位，磷酸鹽礦、鈾、鉛、銻居第五位，煤、鋅居第八位，銅居第九位。如此豐富的資源使礦業(yè)成為了南非的支柱產業(yè)：2014年南非的礦業(yè)產值約占國內生產總值8%、占出口總額28%。南非是全世界名列前茅的黃金、鉑族金屬和鉻生產國和出口國。

　　南非的鉆石產量約占全世界的9%。南非德比爾斯公司是世界最大的鉆石生產和銷售公司。德比爾斯公司的總資產約為200億美元，其營業(yè)額一度占世界鉆石供應市場90%左右的份額，目前仍控制著世界粗鉆石貿易的60%。守著豐富礦產資源的南非為什么會從一個發(fā)達國家淪落到如今這般地步呢？有人將這歸結為自曼德拉以后歷屆黑人政府的政策，可世界上還有一個國家的境遇與南非頗為相似。

　　歷史上阿根廷也曾是一個高度繁榮的國家：1908年的阿根廷是世界第七經濟大國，那時阿根廷的人均收入一度與德國比肩。可如今人們提到阿根廷首先想到的就是足球和探戈，沒人在提到阿根廷的第一時間就想到這個國家的經濟、軍事。可以說如今阿根廷在國際上的經濟、軍事影響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其實我們只要翻開世界地圖就不難發(fā)現國際格局的中心在亞歐大陸和北美洲。

　　美國、中國、俄羅斯、日本、韓國、加拿大、印度以及歐洲諸國均位于這一地帶，而南美洲、南部非洲等地則是國際格局中的邊緣地區(qū)。南非、阿根廷等國所處的地理位置是世界上的一個”孤立邊緣地帶“：既不是世界地緣格局的中心地帶，也不是主要世界航運線路的咽喉要沖。像這種處于孤立邊緣地帶的國家?guī)缀跏亲⒍ū厝粫ヂ涞摹＿h離世界權力格局中心的地緣區(qū)位使南美洲、南部非洲國家得以盡可能避免卷入國際沖突之中。

　　南非盡管作為英聯邦成員國參與了兩次世界大戰(zhàn)，然而兩次世界大戰(zhàn)均未對南非本土造成多少實質性影響。這既是一種幸運，也是一種不幸：說幸運是因為南非的地緣格局使其得以利用海洋作為天然的地緣屏障保護自己；說不幸是因為遠離世界政治、經濟、軍事中心的南非在躲過世界大戰(zhàn)的同時也錯過了多次歷史機遇。人類歷史上前兩次產業(yè)革命都發(fā)源于歐洲，后來逐漸擴散到北美和日本，而地理位置偏僻的南非則與之失之交臂。

　　第三次產業(yè)革命恰恰是由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所開啟的：計算機、原子能等技術的應用正是始于二戰(zhàn)時期。在第三次產業(yè)革命中美國成為了引領國家，歐洲、日本、俄羅斯、中國、印度等則大力趕超，然而地緣區(qū)位過于偏僻的南非再次失之交臂。所謂南非曾是非洲唯一發(fā)達國家的說法建立在“黑人不是人”這一前提下。種族隔離時期的南非全國有99%的工程師、78%的自然科學家、91%的技術人員、72%的技工都由白人充任。

　　1983年南非黑人的人均可支配收入只有南非白人的37%。南非所謂的發(fā)達是通過把占總人口3/4以上的黑人、亞裔等其他人種排除后只算白人的結果。這就相當于計算城市GDP時先把外來農民工排除在外。殖民地時期的南非是以為宗主國供給需要的商品這種目的發(fā)展自身產業(yè)，而不是以最適合自己實情的方式發(fā)展。這就造成了南非的產業(yè)單一化現象：歐洲殖民者在南非發(fā)現豐富的礦物資源后就把采礦業(yè)打造成了南非首屈一指的經濟支柱產業(yè)。

　　1961年南非后國家政權實際上掌握在白人殖民者手中，占人口絕大部分的黑人則處于被統(tǒng)治的地位。白人執(zhí)政時期南非的種族隔離在本質上就是一種通過剝削廉價的黑人勞動力來維持經濟增長的極度不自由的經濟。第三次產業(yè)革命在世界范圍內的擴散使這種模式越來越難以為繼。白人當局長期執(zhí)行的種族隔離政策導致占南非人口絕大部分的黑人很少能得到受教育的機會，因此南非絕大多數人口都不具備適應產業(yè)升級需求的素質能力。

　　當時南非所謂的繁榮實際上完全建立在剝削廉價的黑人勞動力這一基礎之上。白人政府時期南非的產業(yè)體系并沒得到升級換代。隨著中國和印度相繼開放國門之后很多中低端產業(yè)從南非轉移到中國、印度等新興市場國家。從上世紀80年代起南非經濟就已開始出現頹勢：1982年南非GDP比上年縮水0.38%，1983年縮水1.85%，1985年縮水1.21%，1990年縮水0.32%，1991年縮水1.02%，1992年縮水2.14%。

　　在長期的種族隔離政策下黑人又沒受到過政治、經濟等方面的良好教育。黑人成為總統(tǒng)并不會在短期內解決產業(yè)勞動力素質低下的問題。曼德拉一生的奮斗目標并不是黑人特權，而是真正實現各種族的平等團結。曼德拉曾告誡自己的黑人同胞：要善待白人以及其他族裔。可曼德拉的黑人同胞們顯然把他當初的忠告拋到了九霄云外。如今的南非并沒實現種族平等，而是演變出了黑人至上的新式種族主義。

　　南非黑人把當初白人剝削掠奪他們的手段全部學了過來。如今有超過1/3的南非白人由于政府性的干預而失業(yè)。南非成為了世界上非常少見的有歐裔白人貧民窟的國家。越來越多的白人工程師、政治家、技術工人、學者、醫(yī)生等社會精英開始逃離南非。這使得南非僅存的一點可以推進產業(yè)升級的人才也嚴重流失。縱觀南非衰落的全過程可以說白人政府、曼德拉政府以及現在的南非政府或多或少都是有責任的。

　　南非的衰退證明通過壓榨廉價勞動力來實現經濟發(fā)展是一種不可持續(xù)模式。要使國家經濟得以持續(xù)發(fā)展就必須設法升級產業(yè)體系。南非長期以來一直都停留在較為低端的全球產業(yè)鏈布局之中，而任由外國資本控制著自己的經濟命脈。這種通過壓榨廉價勞動力片面發(fā)展礦業(yè)生產的模式在白人政府時期就已出現。白人執(zhí)政時期的南非其實根本就沒有些人吹噓的那樣富裕，只不過當時南非白人通過把全國大部分財富集中到自己手中使自己變富裕了而已。

　　白人歧視黑人當然是種族主義，黑人歧視白人在本質上也是種族主義。一個國家只有實現各種族各民族之間的和諧平等才能在國際競爭中擁有堅實的基礎。一個民族凌駕于另一個民族之上、一個階層凌駕于另一個階層之上的現象實際上都會造成激烈的社會矛盾。不過南非如今出現黑人至上的種族主義并不是曼德拉的責任，倒不如說這恰恰違反了當年曼德拉所提倡的種族平等精神。